兩人都已畢業和投身社會。
○○○○○○○○○○
○○○○○○○○○○
在家裡自設的工作室中，レオ現正進入工作繁忙時期的最高峰。司雖然其實不懂從他桌面的樂譜和電腦屏幕中的作曲軟體中，看出他到底進行到作業的哪個階段，但從自己出於關心的一句「東西收拾一下說不定有幫助喔」只換來「那スオ～你隨便幫我收拾一下吧」這句沒有如平常般被過剩想像力修飾的說話，也大概能窺見，他被進逼的死線追趕到多接近絕望邊緣。
明明是接到以浩瀚宇宙為舞台的壯大故事的配樂委託，結果正經事才做到一半，卻因為湧出靈感而制作了快有一張迷你專輯份量的異國風情音樂（然而目前並沒有接到這種案子），讓本來在日程規劃內可以提早交出完整譜面成品的工作，輕鬆被拖延到距離委託方定下的限期還有二十四小時再多一點時間的此刻。
而身為作曲家身份レオ經理人的司，也不能不反省自己果然對這個無定向自走兵器的掌握，還是只有半吊子。如果在早一點的階段先迫他多做幾首樣本曲，如果把更多跟這次妥託有關的靈感來源投下給他，如果……想這麼多都是沒用。眼下司能做的，只剩下默默在背後守望他拚死衝刺。
既然這樣，就如他隨口拜託的，幫他把丟到亂七八糟的工作室整理一下吧。
除了他現正埋首作業的一角仍然說得上整齊，工作室其他地方都像是戰場一樣混亂得慘烈，特別是書架前方的地面。寫上レオ名字裝訂整齊的企劃書、從邊緣蹦出便箋的漫畫、裝訂精美得讓司覺得給レオ實在太浪費，決定完成案子後就收歸作個人藏書的典藏版小說。在這些工作案主送來的參考資料之間，夾雜數張略皺的影印紙，上面散佈熟悉的潦草筆跡。可以想像到，當這些東西的持有者從充滿異國情調的音樂世界中，回頭面對近在眼前的現實而被猛然摑醒時，是多匆忙去重溫自己該做甚麼正事。
把漫畫和小說按照標題和期數分類排序，細心地放回書架；潦草的筆記則是無從判斷頁次的先後順序，只能隨意地疊好收進資料夾，和企劃書一起放到工作桌附近的位置。把災情最嚴重的區域處理完畢，剩下的地方就比較容易下手了。由於這裡正是自己的工作場所，又架設各式音樂器材，因此就算是レオ也會保持基本整潔，司不消一會就輕鬆地把跟睡房一樣大的空間收拾乾淨。
只是在最後離開房間前，司還拿走了一件物品。
出去客廳，暫時放下手中剛帶出來的東西，去廚房泡了一壺紅茶，再回去重新看著桌上，同時存在天真和挑逗的草綠眼瞳。是方才收拾房間時，發現原來在不為意的時候已寄來樣書的月永レオ個人寫真集。
早從以前高中時期起，就曾以組合「Knights」的團體名義，發行過寫真集，那些過往紀錄，也排在司拿出來的這本旁邊。只是用個人名義推出的，這就是第一本了。畢竟團內就有兩名專業模特兒，自然這方面的工作交由他們擔任即可，況且按經紀公司的方針，為安排工作還是會傾向於按照各成員的擅長領域來分配。
或許是在愛好者之中也確實形成了這個印象，所以當「偶像那邊的經紀公司」宣佈レオ推出個人的寫真集，馬上形成驚喜的迴響。
直至「作曲家那邊的經紀公司」為了亳不相關的另一案子宣傳。
正是レオ此刻如火如荼地趕進度的配樂工作。從收到的資料之多，以及事前討論所花的時間和牽涉的人員，都足以說明他正參與一部重量級大作的製作。
「偶像」和「作曲家」的月永レオ，在接近的時期先後公佈各自的重大活動，結果是形成始料不及的化學反應。說不定是由反對者點起的火頭，網絡上出現了「偶像引退寫真集」的猜測，迅速形成謠言。
作為作曲家的經理人，司馬上就被偶像經紀公司叫去，以沒有挑選發表消息時機的名目，狠狠責備了一頓。想藉管理幕後人員的レオ來鍛煉自己，希望有助不久之後接手更多家族經營的事業的司，在經驗人脈等各種條件皆備的偶像經紀公司面前，立場實在遠遠不夠有力，輕易就被迫肩負下這次謠言亂燒的大部份責任。
作為補救，レオ被緊急加插了好幾件幕前工作，以平息偶像引退的謠言，儘管在司的交涉下，也得以保留創作配樂的時間，安排到本應有餘的日程，但總不免會造成干擾。現在想來，工作室裡的人在辛苦趕工，他自己分散了專注力固然是主因，然而司的失誤，也不能不說是遠因之一。
不過，既然是已經造成的過失，也無謂再緊抓不放來長嗟短歎。
一方面，寫真集已順利發售，從偶像經紀公司沒再強行發額外工作來猜測，銷情和評價也似乎沒受之前的流言影響太多；另一方面，只要レオ能撐過這最後一整天的修羅場，把全部曲子在限時前交出去，剩下就是比較輕鬆的樂器錄音和後期製作。這次風波應該算是將告一段落了。
司剛才為他整理工作室之前，就照料他吃過午飯，因此只要他沒有特別需要而跑出來，這段時間就算是司的休憩。也就是知道得找些事消化等待的時間，他才會在收拾時，從書架順手選了不會被レオ用作取材的讀物拿出來。
月永レオ的第一本個人寫真集，按書腰的宣傳文字所述，概念是追蹤這位主角日常間各個側面，是很常見的寫真集題材。當然，看見編輯部選擇這張煽情的臉部特寫作封面，還是可以了解書中的內容自然是如同世間一切商業作品般，經過為了吸引目光的嚴密計算，編排而成。
印刷在光面材質的紙上，只有純白的底色襯托，他那亳無保留地散發孩子般天真光彩的雙目，同時放射出有如獸一樣的挑逗目光。明明是徹底矛盾的兩種特質，但在他身上卻能天衣無縫地並存。即使長著無邪少女般的可愛臉龐，要表現出成人的色氣仍是駕輕就熟，這是藝歷不淺而且才華洋溢的他才辦得到的。
至少以司而言，光是駕馭二者其一，也不敢自認滿意，加上近年在幕前的活動減少，相信那些技巧現在都變得更加生疏。
司趁熱啜飲一口紅茶，揭到記載寫真集標題的第一頁。標題只用最基本的電腦字體，再加上最簡單的排版，以免搶去下方那句手寫信息的風頭。僅僅十數個字，已滿滿霸佔沒有印著機械字體的大半版頁面。
還記得，レオ由最開頭寫的信息，已是毋庸置疑滿滿包含他對支持者的厚愛。唯一不足，是他的筆跡實在潦草得會讓人誤會是隨手亂寫，才被經理人以至編輯部一致要求，得練習到夠工整才可以採用。那時他鼓起雙頰，不斷主張明明心意都夠了之類的，邊抱怨邊反覆抄寫同一句子。
司回想起，高中時Knights推出專輯，也是要這樣一人手寫一句信息，成為盤面的設計。當年也是一樣，在練習和演出後的休息時間，被團員迫著習字，至少不要因為區區一句手寫字而丟掉高貴騎士的臉。
大概讀者也不會猜到，這短短的信息，竟如字面所指的，充滿他們所支持偶像的淚與汗吧。如果換成是司來寫，他一定可以輕鬆在空出來的大半頁中，寫上數百字。而且絕對是一發通過。
翻過每一頁身處不同佈景、穿著不同服裝、有全身也有特寫的照片，都能看得見攝影師以及編輯者，都準確掌握了「月永レオ」最惹人注目的地方──或者是，他外表上最有價值之處。先不管作為客層的支持者想法，但如果說司並沒有被他的樣貌吸引，就肯定是違心之言了。
從穿著加厚身材的外套、背骨挺直的身姿，到脫剩背心和短褲、一臉睏相的慵懶姿態，這些當然無一不是經過細密考慮，濾去某些不便或不需公諸於世的真實、編纂進一些為了促銷的虛假，然而，都無減司發自內心地感歎，他確實是個光看外表就如此美的人。
在這個只需注目於他外表的頃刻，司全心地、入神地，欣賞他每一個眼神和動作。很快，寫真集也將被翻到最後部份了。
——嗯？
啜入一小口降成微溫的紅茶，把茶杯放回小皿上之後，翻頁，出現在紙上的身影讓他的思考陷入一陣小混亂。
這是甚麼？這一絲不掛的人是レオ嗎？
他承認，自己沒有過問太多寫真集拍攝的細節，而レオ從攝影棚回家時，也基本不會特地向他提及太多過程。在有關レオ兩邊工作互不干涉的界線上，司他可是拿捏得小心翼翼的。
所以才會直至拿到樣書的此刻，才知道他竟然還拍了全裸啊！這就是太徹底遵守規則的結果。又學到一課了。
能看得出每一個映著他胴體的鏡頭，都幾乎摒除掉煽情的元素，甚至若要認真探究的話，倒不如說前面某些穿得少一點的，反而還帶有更強烈的色氣。而且，以司對レオ身體的認識，這書中登載的身驅，肯定是施加了比其他照片更多的後製。
首先是驅幹的肌肉量。本來以男性來說不得不被歸類為纖瘦的身驅，當然不到把它扭曲成壯碩結實倒三角的程度，可也是把肌肉處理得更飽滿，亦把本來浮現太多的肋骨線條給去掉。
還有完美無瑕的肌膚絕對是偽造的。畢竟以レオ永遠攔不下來的活蹦亂跳，他身上總會有一點點不小心撞到的瘀青，不管是哪一次注視他的裸體，都沒有缺少過這些痕跡。
理應是只有自己才熟知的身體，拜現代科技和商業需求所賜，被加工變成這副完美而陌生的樣子。感覺不算是嫉妒，又說不上亳無動搖，確是一種微妙的體驗。
閱讀？觀賞？這數頁全裸寫真所花的時間，不知不覺間竟追上了在之前頁數所停留的時間，不過，現在總算是闔上照片部份的頁面。匆匆看完兩頁的訪問後，寫真集就以筆跡自由奔放的「謝謝」和簽名結束。
喝光已放涼的紅茶，洗乾淨茶具，當然也還沒到寫真集的主角能從工作室破門而出的時候。不管是如何的天才，速度也有限。不過，司反而是自己再回去工作室，打開門，把書放回架上後，靜靜地坐在電腦桌旁邊，大概不會妨礙到作業的位置。
兩隻纖細的手臂，各自放在上下兩個鍵盤上，一個是黑白的琴鍵，一個是字母的鍵盤，有條不紊地持續輸入音符，等待組合完整的初生樂句，源源不絕地從擴音器流出。狀況看起來是進度良好。
「怎麼啦，スオ～？」
「你有發現我在喔？」
「碰巧的。」
レオ按下存檔的快捷鍵，在屏幕表示出進度的時候，轉頭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司。說是碰巧發現司存在的時候，露出帶點惡作劇意味的笑臉。
「所以怎麼啦？」
「沒有，碰巧想進來看看進度而已。」
「明明已經在全速前進了，還要多抽一下屁股嗎，魔鬼スオ～☆」
「是的，我就是魔鬼。繼續加油，不要輸給死線喔，月永先生。」
忍不住，司伸手摸了レオ的頭。他很抗拒一再受到這個有如哄小孩的待遇，而自己更是不曾主動對レオ做這個動作。現在說不定是因為寫真集上，那亳不保留暴露出來的畫面而亂了情緒吧。只見レオ驚訝得睜開含著笑意的雙眼，下一瞬又變成像是真的小孩似的閃亮神色。
「喔喔……這種刺激！你第一次給我的！」
「唔嗯，是的？」
意外地，他對這個觸碰很受落。原來這個人會因為被摸了頭而開心到快飛起來啊。
「感覺可以把速度再加上去了。雖然再拿鞭子抽已經沒有作用，可是拿到糖果的效果似乎很厲害！謝喔！」
明明只是不經意地碰了一下，比起鼓勵レオ更加是為了司自己的滿足，但竟然收到比預期更強烈的回應。
這個在萬人的讀者前展現著各種營業用表情和姿態的人，這個時候，臉上只有為了僅此一人而保留著的天真──以及威勢。
「交了樂譜過去之後，還會有獎勵嗎，加量的？」
「還是小孩子嗎……好的好的，結束之後再慢慢商量吧。」
一如既往是個讓人無可奈何的人。那麼，我就坐在這裡，等你寫完了。
End.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歡迎留言，匿名的也可以喔～
想說甚麼都可以的～